桉朱

【东宫】西斜酉时

很早之前写的一个东宫的小片段
一个李承鄞视角的设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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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夏日的傍晚总是凉许多,我从朝阳殿走出,便听见少女轻快的笑声。父皇去山庄避暑了,如今只有我和一干文书事务尚在京中。

    时恩说恰好西洲进贡许多葡萄果酒,用冰窖藏着,晚间用膳时小酌一杯必定解暑。

    我心头一动,忽然觉得似乎好久都没有去看过小枫了。想着就往她那儿走去,一回头发现时恩落了好远一段。

    “殿下您慢点儿,”他扶着帽跑,“您等等我。”我驻足看了看他,哈哈一笑,走得更快了。

    我还在宫门外,便隔着红墙听见她在叫嚷,“李承鄞这个王八蛋!”,惊起了一树的雀。不知道又哪里招惹她了。想想觉得好笑,她平日汉话说得颠三倒四的,骂人倒顺溜得很。

    我背着手站在门边,只见小姑娘一身赤金色的衣裳站在刚搭好的秋千上缓缓晃着,看她满头大汗的样子,不知道玩得多疯呢,这会儿竟然还有力气对着永娘说我的不是。

    “他可真是太坏了!我们西洲来了人,他也不让我知道。真是小气鬼!”

    永娘只是立在一旁低着头,不紧不慢地劝着。

    我也不吭声,仍然只是站在门外看。

    她骂了好一会儿,又专心致志地荡起了秋千,越荡越高,衣袂翻飞,浅色的纱环在她胳膊上,远远看去,好似一团火云。

    我仔细端详她的脸,她的眼睛像极了小母鹿,大而且透着无辜,清澈得像阳光下的溪水,又闪耀着美好的光芒。明眸皓齿,雪肤花貌,明明是这样可爱的容颜,我却从来没想着认真瞧过。

    我却从来不敢认真瞧一瞧。

    要说害怕什么,我自个儿也不知道。那红色叫人瞧着入迷,鬼使神差地,我在那儿站了很久。

    她荡得越来越高,越来越高,到最高处时,便是在宫墙外也能瞥到一抹衣角,那团赤喇喇的火红好像真要烧到天边去了。永娘和一众宫婢忙着劝她说危险,慢着点,悠着点。

    可是小枫哪里会听,仍然放纵她清脆快活的笑声,直直要往九重云里飞去。

    忽然她身子一颤,笑容凝在了脸上。

    我心头猛地一跳,刹那间,仿佛看到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闪现出痛苦,而且充满恨意的神色,整个人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向无尽的深渊坠落下去。

    我条件反射地想冲过去抓住她,忽然心口猛地一阵绞痛。这一下子来得猝不及防,好似肋下给人捅了一刀,一时之间承受不住,扶着墙半跪下去,喉头一甜,吐出一口血来。

    “殿下!殿下!”

    时恩的叫声引来了永娘,她带着一群人齐刷刷地跪在我面前,一边叫人通传太医,霎时间身边闹哄哄的。

    小枫也从秋千上下来了——她好端端的,什么事也没有,那时只是踉跄了一下,一切全是我的幻觉。

    她看见我,脸上先是一惊,接着是迷茫,最后视线落在了我嘴角的血渍上,“李承鄞!”她叫着飞奔过来。

    那红色的影子真刺眼,刺得人眼睛生疼。

    电光火石间,脑海里闪过了一些破碎的画面。

    一双噙着泪的眼眸,一双满是恨意的眼眸,一双空空荡荡,一片死寂的眼眸。

    我不明白心里为什么会忽然涌出那样一种极度恐惧和慌张的感觉,但当我看到小枫飞似的冲过来,一脚踩过那滩污血时,我好像顿悟了。

    她身上的那抹红,是西洲的玛尔其玛,是她单纯的快乐,是她火一般的热情。

    也是丹蚩人伏尸百万,汇聚成河的殷血。

    我的眼里最后只看见坠落下宫墙的太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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